迟南夏也不催他，倒是姜翘自己觉得让他等久了，还没有纠结出个好的邀请办法，干脆破罐破摔，直说得了：“我妈妈想邀请你来我家吃饭，你想来吗？”
　　
　　姜翘问时也没做指望，迟南夏固然和她是青梅竹马，但自从他小学三年级搬家离开，就再也没互相串过门。
　　
　　她只知道，迟南夏住在离她家不远的金家别墅群里，去学校的路上遇见他。
　　
　　果然迟南夏沉默了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，似乎带着重量。
　　
　　姜翘觉得没有希望了，迟南夏是个对私有领地很注意的人，话很少，除了赵辞和她，对待别人迟南夏基本上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。
　　
　　偶尔有和他一起打过球的人给他打招呼，他淡淡点个头，也没什么话。
　　
　　男生神色冷淡，黑眸清凌凌的，眼底有融化不了的寒冰。这次应该也不例外。
　　
　　空气静默，姜翘没说话，迟南夏也是。
　　
　　姜翘了嘴唇，虽然觉得迟南夏不太会答应，但是还是希望他去的，因为她有时候觉得对迟南夏的了解有点儿少，也不知道他经常在干嘛。
　　
　　像现在，男生嘴角抿成一条直线，下颚的线收得紧紧的，手几不可察地握成拳。
　　
　　一幅压抑的静默的画面。
　　
　　她不太清楚为什么迟南夏是这个反应，但是果然还是不太好，迟南夏不想去。
　　
　　他离开老小区时，明明是个天真又调皮的孩子，过了一个暑假，似乎世界都变了，小小的迟南夏绷着小脸，书被颜料、画笔刮了无数道划痕，一片狼藉，他却不哭也不闹，就那么用了一学期。
　　
　　天空有飞机划过，轰鸣声乍起，迟南夏慢慢想，可能不久后，秦北也要飞回来了吧？
　　
　　沉默了约半个世纪那么久，姜翘忍不住了，要是迟南夏不想来，就不来了吧，她来给高兰说，也没事的。
　　
　　还没说，迟南夏开口了，声音低又沉，带着不知名的情绪：“好的，我去。”
　　
　　姜翘愣了愣。
　　
　　言罢，迟南夏还感谢高兰邀请他。
　　
　　姜翘下楼梯的时候还在想这事儿，这事都这么结束了，她却还是没有弄清楚迟南夏到底是愿不愿意的，如果不愿意，为什么要答应，要是愿意，为什么表情那么复杂……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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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大早上，高兰张罗着买菜，各种大菜往厨房搬，热闹得跟过年一样，邻居还特地问了一嘴，高兰给她说：“有个小孩上门来吃饭呢。”
　　
　　忙忙碌碌地搞到九点，高兰摘好了菜，看姜翘房里还没有一点动静，眉头一皱，正准备敲她的门。
　　
　　没想到姜翘也开了门。也不用她说，很自觉自己去洗漱了。
　　
　　高兰略感稀奇，小翘这孩子周末不睡到了十点十一点是不会起床的，没想着今天这么早就醒了。看来南夏要来，她也怪期待的。
　　
　　姜翘洗漱好，把客厅再收拾了一下。
　　
　　“小翘，你问问南夏到哪里了？”
　　
　　姜翘咬着包子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，掏出手机，问：你到哪里啦？
　　
　　【……】楼下了。
　　
　　姜翘呛了呛，也没想迟南夏会回复得那么快，而且回复的还是你家楼下。
　　
　　一口包子呛在嗓子眼，要上不下的，卡得很难受，她灌了几口水，把包子吞下去，给高兰说：“妈，迟南夏已经在楼下了，我去接他。”
　　
　　说完，她穿了鞋，往下跑。边跑边给迟南夏发消息说，她马上下来。
　　
　　姜翘也不知道迟南夏会来得怎么早，早得她惊讶，而且这个人到楼下了也不说，要不是高兰让她问，他是不是会一个人站在楼下？
　　
　　她跑到一楼时，下意识放轻了脚步，然后脚步一顿。
　　
　　男生站在柿子树下，五官深邃，鼻梁高挺，视线落在小区对面的幼儿园上。老小区特意为住户建了座幼儿园——五星幼儿园，小区住户都没什么孩子要赢在起跑线的思想，就近把孩子往五星幼儿园送。今天是周末，幼儿园锁了，蓝色的栅栏围起来，里面有个很大的红色滑滑梯。
　　
　　男生就那么看着红色滑滑梯，神色莫名，良久，才动一下。
　　
　　姜翘了嘴巴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放轻步伐，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迟南夏脸色这么复杂一样。
　　
　　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触不可及的回忆。
　　
　　迟南夏回头就看见姜翘站在楼梯口，愣愣地看着他，回了神，朝她走了几步，说了句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　　
　　姜翘沉默地带领着他往上走，迟南夏则留意着周围，小区和他记忆中很像，只是比之前更显老旧，涂漆扶手因为长年被人触摸，露出铁质的内部，墙壁被贴满了小广告。但闻起来却并不腐朽，氤氲着淡淡的清香味道。
　　
　　姜翘在前面带路，似乎怕他不记得地方了。
　　
　　但是其实，他还是有印象的。
　　
　　姜翘拍了拍门，是姜海开的门：“爸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　　
　　“刚回的，今天没什么活，正好可以好好看看南夏，和他喝两盅。”姜海乐呵呵地笑，路过的高兰听到了，瞪了他一眼，嫌姜海不靠谱，这么个小孩还陪他喝两盅。
　　
　　高兰嗤了姜海一声，让他站开，自己给南夏找了拖鞋：“南夏，来，换个鞋，新买的，也不知道你的鞋码，我找大的买的，这么高一孩子，鞋也不会小的……”
　　
　　姜翘简直了，迟南夏进门以来，除了姜海抽空搭理一下她，其他时候两人都没有拿正眼瞧过她。对迟南夏的喜欢真的溢于言表啊，姜翘也没事做，干脆靠在鞋柜上看着高兰拿了鞋，又往厨房跑，端了杯刚榨干的豆浆，嘱咐迟南夏快喝，热乎着；姜海则把围棋棋盘架了出来，还找了些平日里都不舍得喝的好茶，等着迟南夏来和他边喝茶边下棋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”她摇摇头，觉得可能迟南夏才是他们亲生的叭。
　　
　　高兰看着迟南夏喝完豆浆，一回头，就看见姜翘杵在鞋柜那儿，也不干事儿，“小翘，站在那儿干嘛呢，去给南夏再倒杯豆浆……南夏啊，别听你叔的，小孩子喝什么茶叶茶……”
　　
　　姜翘有些茫然地被高兰塞了一手的杯子，杯子还是温热的，她和杯子大眼对小眼了片刻，好的，果然迟南夏才是亲生的。
　　
　　—
　　
　　迟南夏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，他有些接受不了嘴里的豆腥味，一夜没有休息的大脑也有点儿发晕。
　　
　　姜翘很可能不知道，这是他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，昨晚三四点都还没睡着，早上更是六点多醒了。
　　
　　想着姜翘可能都还没醒，他也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，洗了澡，也不知道干嘛，干脆绕着江滩跑了三四个来回，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升起，一点点笼罩整个大地。
　　
　　边跑他边想姜翘家会是什么样的。
　　
　　之前住在小区时，和姜翘家离得很近，但是也没机会来她家做客。
　　
　　迟奶奶是个温和而倔强的老人，怕别人觉得一个老人带着个小孩，弱势群体，于是总不肯麻烦别人，高兰有邀请过，但迟奶奶没有答应。
　　
　　他想，姜翘家应该是个温馨的小家。
　　
　　事实也如此，姜翘家不大，大概□□十平米，被高兰收拾得井井有条，窗帘和整体装修风格很搭，都是浅浅的天蓝色。大概是才洗过，被风一吹，空气中满是浅淡的果香洗衣液味道。
　　
　　餐桌上还有个一捧很大的向日葵假花，就放在正中央。
　　
　　姜海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迟南夏回过神，姜海问：“南夏，你是想和小翘玩儿，还是和我一起下象棋？”
　　
　　姜翘端着杯豆浆出来，就听见姜海问，还没来得及告诉迟南夏她爸棋品很差，迟南夏已经回答了；“和叔叔下棋吧。”
　　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
　　姜海很高兴，他平时在家，高兰棋技还行，但是不太爱和他玩，姜翘更多说了，他压根瞧不上，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迟南夏，愿意和他玩，棋技也不错。
　　
　　“我爸棋品很差的。”姜翘把豆浆给迟南夏，趁着姜海去摆子去了，给小声给迟南夏科普。
　　
　　姜海耳朵挺好使，喝了一声：“小翘，你说谁棋品差呢？说得南夏都不敢和我玩了……南夏你快来……”
　　
　　姜海对着迟南夏招手，迟南夏把杯子递给姜翘，道了声谢，旋即去找姜海。
　　
　　姜海在阳台专门开了个地方摆他的棋盘，此时正好有些小阳光照进来，打在墨黑色的棋盘上，正如姜翘说的，姜海棋品很差，刚一落子就嚷着下错了，要悔棋，迟南夏也不觉得烦，相反，他挺喜欢这种氛围的。
　　
　　来之前，他害怕姜海和高兰会有异样的眼光，他们都知道发生了那事，但是等进来，他发现还是和之前一样。姜海热情又和善，不太靠谱，姜翘笑起来很像他，高兰则雷厉风行，刀子嘴豆腐心，对待他只有对小辈单纯的关心，他想的可怜、怜悯都是没有的，只是单纯地照顾他。
　　
　　迟南夏呼出一口气，高兰爱用果香味的洗衣液，空气中有着若隐若现的水果香，闻起来很好。
　　
　　“喏……”姜翘走了过来，递给他一颗糖果。
　　
　　？
　　
　　“你不是不喜欢喝豆浆吗？吃颗糖冲冲嘴里的味道……”
　　
　　迟南夏愣了下，接过糖果，还没问你怎么看出来的，姜翘已经被高兰叫走了。他捏了下手里的糖果，水味的，味道很淡，不腻。突然想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别人说过，你要是喜欢一个人，你会从她的身上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。
　　
　　之前他不知道姜翘身上是什么味道，今天倒是知道了，是种水果香，味道清淡，但是特别好闻，好闻得他想去买同款的洗衣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