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被深林中虎豹盯住，姜映缩了缩肩，小步半后退。
　　
　　不自在别开眼神，小声嘟哝：“你这是什么眼神......”
　　
　　没听清她的话，时清焰扬高尾音“嗯”了一声，手肘抵住门框，上半身前探，鼻尖几乎贴近她的额，墨眸微垂，一瞬不瞬凝她。
　　
　　姜映感觉身上泛起一股熟悉的、类似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　　
　　往日两人吵嘴闹别扭，他总爱用这种目光看她，像是吃人的大尾巴狼，而她是羊落虎口而不自知的兔子。
　　姜映心里微妙升起一丝别扭。不知别扭的是他侵略性的眼神，还是这眼神落到了别人身上。虽然如今这个“别人”也是她自己。
　　或许在此时此刻告诉他她就是她，他相信了呢？
　　
　　姜映鼓起勇气扬头，发现时清焰竟往她这迈了一步。
　　目光如炬，嗓音沉沉：“会不会潜水。”
　　
　　姜映怔住：“......啊。”
　　她：“会。”
　　
　　“明天见。”
　　
　　“？”
　　
　　酝酿到嗓子眼的话来不及说，那扇木门砰地又合上。
　　
　　姜映的手僵在半空，犹豫了会儿还是默默收回。
　　
　　什么怪脾气嘛，没礼貌的哥哥！
　　
　　姜映稀里糊涂回到卧室。
　　
　　那边时清焰已经躺到床上，关了灯，只有床头一盏浅蓝色夜灯幽幽散着光。
　　
　　影影绰绰勾出优美的侧影轮廓。
　　
　　姜映也关了灯，拉高被子把脸迈进枕头，侧身朝着他的方向。
　　
　　等明天，她就告诉他，关于她的秘密。
　　
　　-
　　
　　深入海面五六米以下的世界，梦幻的恍如外星。
　　大海在某种意义上是最接近太空的。
　　
　　姜映第一次潜水在塞班，17岁。
　　记得那是四月，火焰树开花的季节，她听说留学在外的哥哥和一群富家子弟飞到塞班浪荡，却不知道回国看看她，也不知哪根筋搭错，谎称了病假，偷偷买了机票跑到塞班去找他。
　　
　　等飞机落地，太阳已西斜，陌生的夹杂海水咸味的清新空气吹地姜映找不着北，她忐忑打给时清焰好几通电话，却一直没人接。
　　只好发信息给他，附上实时定位，很简单一句话：
　　【哥哥，我来找你了】
　　
　　等时清焰气急败坏过来找她，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。
　　
　　姜映坐在便利店门前的台阶上啃汉堡，旁边挂着星黛露玩偶的粉色行李箱，看起来比她还大只。
　　
　　率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双踩着人字拖的大脚，再往上沙滩裤和深色印花衬衫在风中猎猎飞扬。
　　很包。
　　他单手插兜，神色冷冷，又很酷。
　　
　　姜映啃着汉堡的嘴巴就那么卡在汉堡肉上，表情先是一呆，又触电般跳起来。
　　
　　“臭哥哥，你怎么才来！”
　　
　　她眼眶一红，就想掉眼泪，又硬生生在时清焰凌厉的注视下憋了回去。
　　
　　“姜映，你是痒痒了，居然敢撒谎逃课！”
　　
　　时清焰两指掐住她秀气的小鼻子，气恼一捏，拽住她手腕往机场入口处走，“现在给我回去！”
　　
　　力气之大，差点给她拽飞。
　　姜映鞋底板脚动刹车，哭天喊地。
　　
　　“我不，不要嘛！人家坐了五个小时飞机才过来，又等你这么久，你一来却就赶我走！”姜映抱住他胳膊，耍赖的往地上一蹲，另一只手抓着拉杆箱，就是不肯走。
　　
　　时清焰托着她走了两三米，见她还要没形象的往地上躺，气笑了。
　　
　　“你今晚就睡这吧。”
　　
　　姜映立马乖巧站起来，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粉嘟嘟，湿漉漉的小鹿眼一眨不眨仰头看他，像是要将人融化。
　　
　　她两排浓睫垂拢，眼尾红红的，嗓音带着吴侬鼻音，小手指头勾住他的，“哥哥你都不想我吗，我是想你才过来的。”
　　
　　时清焰本就不怎么冷硬的心，登时酥软了大半，耳根诡异地染上层红。怀疑这小家伙年纪小小就会糖衣炮弹，别不是背着他偷偷被外面某些不三不四的小青年给教坏了。
　　
　　他面上冷酷，手指在她额心不轻不重一戳。
　　
　　“姜映，你还没成年，出远门必须给大人说，知不知道？”
　　“我不是给你说了嘛。”
　　“先斩后奏不算在内。”
　　“那我下次提前告诉你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某人无言以对。
　　
　　姜映眉眼弯弯，两手抱住他一只胳膊，笑容娇俏可爱，“那你不赶我走了对不对。”
　　
　　时清焰无奈，认命拉走她的行李箱，姜映跟在他身边，小手手去拉他的大手，又被他一爪无情拍开。
　　
　　“大马路上别拉拉扯扯。”
　　
　　姜映翻了个小白眼，“你不牵我我走丢了怎么办！”
　　
　　“你三岁小孩？”
　　
　　“对，我三岁半！”
　　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
　　时清焰有被她的厚脸皮笑到，舌尖轻后牙槽，轻嗤一声，一把扣住她手腕。
　　步子迈得很大，姜映需要小跑跟上。
　　
　　火红的落日云霞染红半边天，道旁棕榈树撑开一把把大伞，海岛的风浪吹拂而过，时清焰的敞篷跑车嚣张停在路边。
　　
　　他拎起行李箱往后座椅上一撂，揉了把姜映发顶，力气没轻没重的，差点把她带倒。
　　
　　“上车。”他懒懒道。
　　
　　姜映此刻满是初到陌生国度，可以和最喜欢的哥哥一起度假的兴奋。
　　
　　雀跃坐上副驾，从包包里拿出拍立得，时清焰开车，姜映拍照。
　　
　　趁他不注意，两指比了个耶，脑袋靠过去，轻轻在他脸上啾了一口，因在行驶的车上，一个不稳，樱唇险险擦过时清焰轻抿的唇角。
　　
　　咔嚓——
　　
　　时清焰手一抖，方向盘没抓稳，车头哗啦冲向路边的灌木丛。
　　
　　“姜、映！”他咬牙切齿。
　　
　　姜映很心虚，睁着无辜大眼：“哥哥你怎么开车的，吓死我了。”
　　
　　自己不老实还赖他车技不好。
　　
　　时清焰冷睇她：“谁准你胡乱动手动.....”嘴的！
　　
　　最后两字被他吞了回去。
　　
　　他换了个说法，“你已经不是小孩子，不能见到异性就乱亲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
　　“可我亲的是你。”
　　
　　“也不行。”时清焰拧了下眉，板声，“时泾川更不行。”
　　
　　姜映别过头，气鼓鼓，“不好。”
　　
　　为什么不可以亲，她才没有胡乱亲人，要是泾川哥把脸凑过来，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。
　　只有哥哥是不一样的。
　　姜映不知该怎么和他说。
　　少女那点朦胧青涩的小心思，惴惴不安被她小心翼翼藏着。
　　
　　车一路开到时清焰几人居住的度假别墅区，天已黑透，几点明亮夜灯在黑暗中跳动闪烁。
　　等下了车，方才那点不快早烟消云散。
　　
　　姜映兴奋朝前跑了几步，踩着脚下细软的黄金沙滩，看到前方迎来一群年轻男女，具是二十出头左右，各个家世不凡。
　　
　　“哟，焰哥回来了。”
　　“那穿背带裙的就是焰哥妹妹？”
　　“嗨呀，不愧是时家的，个个颜值翘楚啊。”
　　“安妍，还不速去拜见未来小姑子。”
　　
　　别的没大听清，姜映敏锐捕捉到“小姑子”三字，一双水润杏眸登时不可置信的睁大。